當破曉來臨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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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只是這麼說莫爾肯特就會相信的話事情未免也太簡單了。如布利恩所預料的,吸血鬼那張沒什麼幅度的臉寫滿了他在開玩笑,壓根就沒要把這句話聽進去的意思。
就算眼前沒有任何一事為虛假好了,吸血鬼當然也是有權力判斷事情相信與否。那青草色的雙瞳已經清楚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不需要更多言語溝通,布利恩就明白了--
「你不相信我。」
這回莫爾肯特沒遲疑,非常肯定地點點頭。
布利恩笑了笑,--這可能是千百年來他首次對著某人某事某物微笑,畢竟身邊總是令人開心不起來的事情,他也很訝異自己還可以這樣笑著說話。這是個好現象。
「我可以證明的,你把手借我吧?」他高興地說著然後把手直直伸了出去,理所當然地得到了死寂一般的沉默,就是沒有得到再進一步的距離。
樹葉隨著風沙沙地笑著他說你可真是傻,莫爾肯特也不是那麼粗心大意的人,你看了那麼久難道還不明白嗎?死神在心裡想著是啊自己真傻,哪天一個人突然冒出來說我跟著你至少跟了五百年,你就相信我吧,自己也不會信那個人不是嗎,轉念一想這是很正常的。
「反正你是吸血鬼,對你可能也沒什麼損失吧?」就算有,最多最多就是千萬分之一點點。
更何況布利恩也肯定這一點點莫爾肯特隨便哪裡都可以補得回來。
良久,完全沒有溫度的手妥協地掌覆上他的掌中,一抬頭便對上那對平靜的眼睛,他立刻握緊了冰冷的手腕,感覺骨頭在掌中的形狀。布利恩要自己別再多想,從背後拿出自己的鐮刀,揚起了刀尖在死白的手背上劃了一道血痕。
「 ! 」
光是以手中緊緊握著的腕骨,就可以感受得到莫爾肯特的驚訝以及欲抽回去的手,他沒有讓人溜掉,只是抓得死緊並要對方看好。「你等等、別著急。」
「你們種族的人可以自行癒合傷口的,對吧?」他迅速地問,然後把手抬到眼前:「你看,看清楚。」
如他所說,暗紅色的血液正從傷口縫隙溢了出來,彷彿自容器下開了一道開口,裏頭的水流終於找到出路、毫不停息地逃離不屬於它們的世界。
好一會過去,那醒目的傷口完全沒有癒合的意思,只是自顧自地在淌血。感到相當不可思議的莫爾肯特愣看著不知多久前便不再有傷口的手,在對方手裡頭安靜地流失血液,他終於抬起頭來看向笑臉吟吟的布利恩,口氣緩慢,盡可能地讓自己聽上去很冷靜:「.....你究竟是誰?」
但看在另一雙眼裡實在過於徒勞。布利恩咧開嘴巴又朝他笑,順勢抬高了鮮血淋漓的手背,學著他往常會對那些淑女們所做的,落下簡短的吻手禮:「--你猜猜?」
「...........。」
莫爾肯特不想猜,所以他就自對方的箝制中把手抽回去。
「...........我要走了。」
說完還真的轉身要走。
「嘿!」死神連忙揣住感覺被耍了的伯爵,沒想到莫爾肯特對這玩笑不買帳,他抓抓自己凌亂的髮,把鐮刀堵在對方面前:「你光靠這個還不能猜出來啊?」很明顯了啊!
「我只看到一個半夜拿鐮刀出來散步的.......人。」
呃,算對了一半,因為他不是人。
布利恩認真的覺得他這次要是這樣放走莫爾肯特以後肯定不會有第二次了「你先別急著走嘛,我說了你就會信我嗎?」
沉默的氣氛又是良久:「...............如果不太誇張的話。」
「呃--」
很擺明不想再打啞謎的吸血鬼等在那裡聽他解釋,布利恩只好在腦中快速將冗言贅字通通刪掉,不過他十分糾結自己再誠懇是否都會被當作在玩笑....。這張臉真討厭。
「我是一個死神,工作是按名單找到死者回收靈魂。」
....?
意外的莫爾肯特沒有馬上就走,反倒抬頭略帶驚....喜。反問:
「....所以你能夠奪走所有東西的生命?」
「....我比較偏好直接把靈魂收走,不過它長這樣的用意也就是具備殺死活人的功能就是了,我一般來說不使用。」
需要更精準地形容的話,是強制抽離靈魂停止人類身軀的生命時間,不過以形式上來說這麼理解比較白話。布利恩回憶起剛成為死神的時候,當初也聽了很久,好一陣子才知道什麼叫做死亡等於停止時間。
死神這個族群真是太冗言贅字了。
「..............」
「.....這有什麼問題嗎?」布利恩小心翼翼地問道,先暫時把鐮刀收回去,老實講他的鐮刀不是一般傳統那麼嚇人的刀,但老在外面晃悠他也覺得不太好,就算沒什麼人可以見到也一樣。
他看著又陷入沉靜的伯爵,禮貌地沒有繼續追問,反正人不跑就好了,其他的都好談。
「.........、」
「我活了很久了。」
莫爾肯特好一段時間後才再次啟口,與之前不同的是,那種永無止盡的痛苦連布利恩光聽都感覺得透徹刻骨。只是他這麼清楚地表達給形同陌生人的自己,這令他有點受寵若驚。
「我所愛的,所知的,全部都留在過去」
「--嗯,一千多年。」布利恩也是知道的。
吸血鬼自眼前出現的那一晚即是孤身隻影,從沒有一個人待在身邊。他知道,所以布利恩只是安靜地看著失去一切的不死之人講述著,他不想打斷他,但也不想聽下去。
死神知道他想的是什麼,但在話語溢出前他怎麼也無法要莫爾肯特停止下來別再繼續說下去。
那樣的情感有多痛苦?死神不具備,布利恩無法想像。
「我有一個請求,如果你能確實夠奪走生命,那麼我想懇求你幫忙一件事。」
「千百年來我僅追尋這個願望,但光憑我自己是不可能的。」
「請讓我永遠和這個世界道別,我好想見她。」
雖然布利恩一開始挑上這句話,就是因為吸血鬼一定會因為這個願望而駐足、留給他交談的空間。但老實說他一說出口就後悔了,現在這段文字自莫爾肯特口中說出,他除了後悔莫及以外沒有更多的其他。
因為他一點也不想答應莫爾肯特這件事。
TBC.